现在
有多少年没有回过这里了呢?大概是高中毕业之后吧,我18岁离开家乡小镇就再也没回来过。时隔8年,这里也变了样,我原本的家已经被推平,变成了广场的一部分,邻居们也四散到各地,街拐角的公公婆婆糖果店倒是保留了下来,但原本破破烂烂的外墙现在已经粉刷一新,店外也挂上了液晶电视,正在放时下流行的电视剧。店主婆婆老了8岁,坐在同样老了8岁的老藤椅上一摇一晃地看着电视。
除了公公婆婆糖果店,家乡唯一没变的只剩位于山坡上的那栋房子了,那是我朋友李云的家。
一个月前,警察突然找到我的家里,带来了李云的死讯,我这才知道16岁那年搬家之后,李云他度过了怎样的人生。
我在陌生的街道上穿梭,总算是找到了公公婆婆糖果店,在这里买了瓶水。店主婆婆的眼镜片好像又厚了一点,她在眼镜片后面眨着小眼睛细细打量着我,最后还是我先笑着向她打了招呼。
“我以前在这里住过。”
婆婆点了点头。“我看你就面熟,你是周家的小儿子吧?”
那是谁?
“不是。”我答道。
“啊,你是……”婆婆恍然大悟地点起了头。
“对对对……”我跟着点起了头。
“我记得那时候,李家小孩经常和你一起。”
“我就是为了他的事回来的。”
“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啊,多好的一家人。”婆婆咂咂嘴,语气里充满了惋惜,“警察找过你了吧。”
“多亏了警察我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那你要去李家吗?”婆婆望向不远处的山坡,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李家的屋顶,“电视放广告的时候,我就会往那里看看,现在也只他家和我这里没怎么变了。可是啊,一边是死人,一边是快死的人……”
糖果店的公公和婆婆据说是年轻时私奔出来的,公公在我上小学前就死了,他的黑白照一直挂在店里,站在柜台前就能看得见,小时候的我对这个表情严肃的老爷爷感到非常恐惧,从婆婆手里接过找零后立刻就闭着眼睛逃走。可是现在以26岁的我的角度,已经看不到那张照片了。
“来。”婆婆朝我伸出干枯焦黄的的手,这是儿时见过无数次的画面,我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婆婆把两根用彩纸包着的糖棍放在我手里,咧开嘴笑了,牙齿好像又少了几颗。“找到李云的话,分给他吃吧。”
“真是的,他已经死了啊。”我苦笑着把糖棍放进口袋。
“哦,不对不对,是李星。李云是哥哥,李星是妹妹,对吧?”
“嗯。”婆婆也到了记忆严重衰退的年纪。
我回忆着最后一次看见李星时的场景,那时她站在三楼的窗口朝我挥手告别,头发已经及腰长了。
公主殿下,你现在在哪里呢?
4岁
刚入夏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清晨,李云就跑到我家,疯狂地捶打我家那老朽的木门,把邻居家的狗从睡梦中吵醒,对着我家大叫起来。
大约半小时前,李云的妹妹出生了。他忘了还有电话这玩意儿,拼命跑到我家告诉了我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斐里庇得斯再世。从小镇搬走前,我把这件事说给李星听,她还很开心地哈哈大笑。
被吵醒的爸妈听说新生命诞生的消息,起床气一扫而空,派我作为全家的代表去李云家打个招呼。几分钟前还在睡梦中的我虽然很想加快脚步,但面对李云家门前的大坡时,我还是忍不住两腿发软。
“快点啊!你不想看看妹妹吗?”李云完全没有狂奔十几分钟的模样,他精力十足地向上爬着,还时不时掉过头来拉我一把。
“又不是我的妹妹。”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呢?”李云绕到我身后用力把我向上推,“这是我们的妹妹啊。”
听了这句话,我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大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坡来。而李云在推开他家院子的大门时却突然改了口。
“我的妹妹是公主哦,我们要一起保护她。”
如果是现在的我,那么一定会以一句“死妹控”作为回击,并附赠一个白眼,可当时四岁的我对李云的这句话着了魔,充满了对这个新生命浓厚的兴趣。
李星刚出生时的模样我已经记不得了,毕竟全世界小孩出生时除了肤色几乎都是一个样子。她紧闭着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李云连呼吸都静止了,趁大人不注意,他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妹妹,但就在即将触碰上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住了。他看着我,露出不该如何是好的笑。
“我的妹妹……”他小声说。
“不是我们的妹妹吗?”
“不,果然还是我一个人的妹妹。”四岁的小孩连出尔反尔都这么理直气壮。
小婴儿对我的吸引力在半小时之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时间才早上七点,按理说我应该再睡两个小时才醒。意识到这点后,我理直气壮地打起了哈欠,向李云的爸爸告别。
“你这就走了?我妹妹出生了诶!”李云感到不可思议,和妹妹相比,睡眠简直就像是糖果山前的公公婆婆糖果店,根本不值一提。
“反正机会还有很多啊,你们三个可是一辈子的兄妹、朋友。”李云的爸爸和蔼地说。
李云非常不情愿地把我放走了。出门前,我看了看李云家的院子。院子里长满了草,有一口井,向后走个几十米穿过小树林就是一个池塘,我和李云常在这个院子里玩,暑假有一半的时间都要花在这里。
多了个公主的话,是不是就要东西分给她一点了?我在这个院子里的“领地”,收藏的“宝石”,每天的零食,还有大雨天后井的使用权。
虽然心中有满满的不舍,但这都是为了公主嘛。我咬咬牙,一边在心中清点可以分给公主的东西,一边大踏步地向坡下跑去。
现在
通往李云家的坡道还是这么高这么陡,26岁的我站在坡下向上望,即使已经长大成人,面对这个坡我也没有一点自信。膝盖上的疤痕有点痒,那是我四岁那年,李星出生的那个早晨,我打着哈欠回家时不小心在这条坡道上跌倒摔的。
已经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光是站在大门外我就感觉到了不适,儿时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此刻却死气沉沉,每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李云家的铁门已经生满了锈,挂了个可有可无的铁锁,院子里的土变得凹凸不平,杂草丛生,井口现在看来就像个没有眼珠的眼眶。李家的命案在这附近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即使是最胆大流浪汉,估计也不会敢在这里借住一晚。警方已经宣布结案,因为确实已经没什么好调查的了,杀死李云爸爸的人就是李云,而他现在也已经自杀,唯一的疑点就是至今生死不明的妹妹李星。警方则倾向于认为李云弑父时也杀了妹妹李星,接着把尸体抛在了哪里的深山,要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言蔽之,现在已经没人在调查这起案子了。
李云14岁那年,他的父母离婚了,而且闹得很大,他的爸爸因此几乎陷入崩溃状态。李云妈妈倒是一句话不说,带着李云离开了这里,那是我和李云最后一次见面。一开始我们还时常打个电话,但李云貌似常常搬家,电话号码也经常变,所以一般都是由他主动联络我。从一开始的每天通话到偶尔到难得,半年后,我和李云彻底断了联系。
在我们还有联系的那段时间,李云问我最多的就是关于妹妹李星的事。他还把儿时的话挂在嘴边,虽然不再以“公主”相称,但没次都不忘嘱咐我要我负起哥哥的责任,保护好他的妹妹。
非常遗憾的是,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估计是办不到了。
李云和妈妈搬走后,李云的爸爸就把当时已经10岁的李星关在了家里,学期结束后干脆连学也退了。他还在门外挂了把锁,把女儿当犯人一样关在房间里。不仅如此,他还换了在家也能干的工作,时刻盯着自己的女儿,李星就这样被锁在家里,望着面前的小镇度过一天又一天。
因为男主人性情大变,附近的邻居都开始主动地疏远李家,那一带也渐渐变得人迹罕至。只有我会趁着李云爸爸偶尔出门的功夫,通过儿时留下的暗道溜进院子,陪坐在三楼房间窗口的李星说说话,把从公公婆婆糖果店买来的糖果从窗户扔给她,我扔到手臂酸痛才能成功个一两次。李星吃完后会把糖纸用马桶冲走,以防被爸爸发现,他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即使是我也不例外。之前李星的老师带着班上同学趁着周末来看望她,结果反倒被撵了出去。太阳落山时,我抄小路回家,正好赶上吃饭时间,爸妈对我的“课后活动”也心知肚明,不过没说什么,反而隔三差五地给我增加零花钱。
自从被禁足后,原本头发披肩的李星就开始放任一头黑发野蛮生长,只修剪刘海的部分,她爸爸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李星不出门就行。一个秋天的傍晚,李星一边吃着我从糖果店买来的零食,一边给我说了长发公主的故事。
“那你把头发留长点,我就能爬上来了吧?”我坐在院子的草地上,大口吃着汉堡,同时小心不在地上留下面包屑。
“那要好久呢,而且扯头发会很疼的啦。”
“故事里的王子不就是顺着头发爬上来的吗?”
“那是童话,都是假的,不可能成真。”10岁的李星露出难过的表情,刚刚这句话一定是她爸爸教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掏了掏口袋,把刚刚从糖果店那里得到的糖棍扔了上去,这回一次就中。
“糖果店的婆婆送我的,要我分给朋友。”
现在想想,婆婆那时就已经知道我在偷偷和李星见面了吧。
伴随着“嘎吱”一声响,我轻轻推开门,灰尘漫天飞舞,回忆也随之中止。
李云家的客厅还是老样子,我捂着口鼻躲避灰尘的味道,凭着记忆找到了去二楼的楼梯。楼梯下好像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但我没管,踩上楼梯。没有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仔细想想李家命案也只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我来到李云爸爸的房间。离婚前这是夫妻二人共用的房间,但现在只有一张单人床。
这里就是李云爸爸死掉的地方。
8岁
李星吹灭了蛋糕上的四根蜡烛后,我送出了礼物,一本绘本。这是我拉着妈妈在书店里挑的,我没有别的女性朋友可以商量,只能请她出场。李星接过我的礼物,笑得很开心,我也松了口气,因为这本绘本的内容我实在喜欢不起来,讲的是公主的故事。
“你送了什么?”我小声问李云。
他指了指李星头上做成皇冠状的发卡。我点点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李星的发型蛮好看的。”发卡只吸引了我不到一分钟。
4岁的李星是一头短发,虽然时间不长,但她把短发扎成小马尾,脑后翘起一撮毛的模样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这应该是她妈妈的杰作,她自己也是一头漂亮的短发。
“一定是戴了那顶皇冠,因为是我送的嘛。”李云双手托着脸,坐在桌子另一边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现在蜡烛已经被吹灭了,如果是隔着摇曳的烛光看的话,他说不定会哭出来。
可是那顶皇冠的寿命只维持了一两个星期。粘合皇冠和发卡的胶水脱落了,李星戴着皇冠出门,哭着回来时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发卡。李云强拉着我找了一个下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或许更伤心的是李云,毕竟那个发卡是他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他摸了摸妹妹的头,答应五岁生日会送她一个漂亮的头绳。李星立刻破涕为笑,说要把头发留长点。
“哎,别啊……”我刚想劝李星打消这个念头,李云回头就瞪了我一下。
“来,哥哥讲故事给你听。”李云捧着我送的绘本在草地上盘腿坐下,李星为了不弄脏裙子,找了把小椅子乖巧地坐好,我则呈大字型躺在一边,呼吸着混杂着草味的夏天空气。
“从前从前,有一个很和平的国家……”李云富有感情地读了起来。我们的语文课经常要读课文,原本应该是按照座位每人读一段,可轮到他时老师总是微笑着让他一口气读完。慢慢地,带领晨读的任务也从语文课代表的手中落到了他的头上,好在语文课代表并不在意,反而因为少了一桩事可以多睡一会儿而暗自开心。
我打了个哈欠,夏天的阳光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李云的朗读此刻仿佛也成了催眠曲。
故事我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
从前从前,有一个很和平的国家,国王和王后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公主,整个国家的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后来战争爆发,这个国家长期和平,不懂得如何战斗,于是一败涂地,连首都也沦陷了,国王和王后以身殉国,公主却不知所踪。邻国的王子带兵来援救,杀退敌军后还是找不到公主。正在王子头疼时,小精灵潜入他的梦里,告诉了他公主的下落。
“你听清楚啦,我只说一边。公主就藏在……”
在哪来着?一只飞虫停在我的鼻尖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嘘——”李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提醒我保持安静。在他的身边,李星已经趴在草地上沉沉睡去,身上的裙子仿佛小鸟的羽毛,几根头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小小的身子一起一伏。李云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捧着绘本,刚好翻到最后一页。
全世界的阳光好像都集中在了这个小院子里,我们三个,每个人身上都在熠熠生辉。伴随着不恼人的蝉鸣声,李云把绘本轻轻合上,放在熟睡的李星身边,自己直接向后躺倒,枕在自己手臂上。
我站起来,在阳光下勉强睁开眼睛。一秒钟也好,这样的场景想多看一会儿。
现在
在李家的案件之前,首先要说说李云的命运。
他和妈妈搬走后不久,我们这一片就有了流言:李云并不是他爸爸的亲生儿子。得知真相的李父无法接受,这才离了婚把老婆儿子赶了出去,不让女儿和外界接触或许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
和妈妈一起离开的李云自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之后的人生也不是很顺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年要搬四五次家。(当他一次又一次换电话号码时我就应该察觉到的)距今四年前,李云的妈妈死了,李云终于也变成了孤身一人。他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四处打工,妈妈死后则是在一家建筑工地工作。
而在半年前,李云在建筑工地的宿舍上吊自杀了。警方得知李云还有亲人,于是找到了这里,想向李云爸爸了解一些情况,结果却发现了他的尸体。
李云爸爸的死亡时间比李云还要再早一个多月,但因为早春天气比较寒冷,尸体被发现时并没有发生严重的腐烂。警方根据现场和死者指甲缝里的残留物推断出凶器是头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家里的女儿李星,虽然从未出门,但她在父母离婚后开始留长发的事在这里却是人尽皆知,甚至有人开始偷偷叫她“长发公主”。可李星并不在这栋房子里,她失踪了。房间的床上杂乱地扔着她的衣服,从内衣到外套一件不少,像是临时从身上扒下来的。警方把李家翻了个底朝天,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在院子里也挖了个大坑,还想过抽干井里的水,可因为工具有限,最后做了打捞工作,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由于李家与世隔绝,因此整个小镇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家发生的惨案。但警方还是获得了一些线索。
一个家庭主妇说,李家案件发生的那段时间,她曾在出门晨练时看见一辆面包车顺着坡道开上去,两天后的清晨,她正好又看见面包车开下来,她对有车能在李家进出感到很奇怪,于是记下了印在车身上的字,是某某建筑工地的车,恰好就是李云正在工作的那家工地。经过查证,李云在那几天确实借了工地的车出了门,两三天后才回来。
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了。妈妈死后,失去生存动力的李云决定向自己爸爸和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生活的妹妹复仇,于是开车回到自己家,先杀了妹妹,接着用她的长发勒死了爸爸。至于妹妹的失踪以及扔在床上的衣服,应该是穷凶极恶的李云杀了父亲后在精神上陷入疯狂状态,于是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尸体施了暴,甚至还掳走了她的尸体另作处理。
完成复仇的李云深知不会有人接近自己家的那栋房子,回到工地后,他决定终结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死把警察引向自己的家,发现爸爸的尸体。至于为什么要等这一个多月,警方猜测李云是想留下让父亲尸体腐烂的时间,好满足内心对他的复仇欲。
警方在半个月前才发现李云兄妹在儿时有我这个玩伴,尽管已经结案,但他们还是和我聊了几句,问问我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14岁时和李云分别,18岁时又离开了故乡的小镇,对李云兄妹的记忆早已生疏,也想不出什么值得拿来当线索的回忆。但对于警方的推理我只能相信其中的一半。
我认为,如果是李云的话,一定不会对李星下杀手,扒光衣服对尸体施暴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如果李星不在那栋房子里,那她一定就是被哥哥带走了。只是现在李云也死了,对于李星去向的线索就可以说是0。
来我家两个警察笑着和我告别,对他们来说这或许就是这起案件里最后的工作了。而对我来说却才是刚刚开始。我花了半个月才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然后请了三天假,连着两天周末回了趟故乡的小镇。
我离开李云爸爸的房间,又去了趟三楼李星的房间。光是站在门口,看着被安装在门外侧的挂锁,我就呼吸不畅,掉头一路走出大门。这个充满死亡的房子,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呆了。可是路过院子时,我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这里已经面目全非,我踩在草地上,踢了踢翘起来的土。井里积了些雨水,反射着无力的光,我捡了块小石头扔进井里,“噗通”声也没有了儿时的雀跃。
走进小树林,发现了一根脏得不行的长竹竿,已经几乎腐烂了,说不定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我闲来无事,回忆起儿时用长竹竿搅拌井水,学动画里魔女炼药时的场景。
我像以前那样,深吸了一口气,叽里呱啦地说了些自己都听不懂的话,然后把竹竿伸进井里。
“咚”,竹竿碰到了井底。
怎么回事?这口井是这么浅的吗?我记得起码有两人深……我把竹竿拉出来,刚刚浸入水中的部分最多一米。
对了,警察明确地说过,曾经试过“抽干”井里的水吧?
我丢下竹竿掉头冲进小树林。如果那个还在,还能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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